从西栅子村爬长城

我很想写一个更惹眼的题目比如“情系北京结”或是“箭扣记行”，我原是奔着那个地名去的，为此不惜颠颠簸簸地在通往黄金冶炼厂的那条土路上跑了那么久，可一下车，一位当地女人的一句话，就碎了我的梦。

就是那个穿着红马甲、戴着棒球帽、梳着粗长辫子的健壮妇人，终日坐在村前的停车场上与人闲谈，但凡有辆车来，马上就站起来、跑过去，笑脸相迎。

她照例先问我住不住下，我说不，我爬长城，我上百公里的跑到这儿来，就是为了箭扣长城。我一向很喜欢箭扣这个地名，就为接近它，我已经好多次从慕田峪环岛那边到过它的南坡，在那个流水潺潺的龙潭吃过不少的虹鳟。但我没上去过，从那边去要翻过太高的山，穿过太密的林，于是我才终于下决心绕到到这北面的西栅子来，一睹箭扣的芳容。

那妇人说你走过了，箭扣在那边，顺她指的方向我回过身去，在这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子里，周围差不多每个山头上都有烽火台，山上蜿蜒起伏的全是长城，想不看见都不行。她说远处山顶上那个是正北楼，两山间那个豁口就是箭扣，那边很险，去年有个女孩子摔下去过，当时村里有好几个人去救，还有几个老外特别勇敢，光着膀子站在半山坡上扑挡那些滚落的石块，好让救援的人能够下去。女孩子最终保住了命，可箭扣的开发却从此暂停，至今仍是一处很险的野长城。

她又转个方向，将四下里的山和长城敌楼一一指给我，告诉我哪里是那个内外长城交接缠绕的北京结，哪个是摄影家们爱得不得了的九眼楼，哪个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鹰飞倒仰和牛倚角边长城。我被她说得有点儿傻眼，因为我没想到这些个让我倾心已久的地名全都不在一座山上，其分布范围之广使我在一天之内游遍它们几乎是不可能。

妇人建议我去一处叫“天梯”的长城，说那里景美、路近，也不那么危险。我想也只好如此，虽然与我的计划差异较大，但多少也能算不虚此行。我甚至还听从了这妇人的话，答应先到她家多少吃点东西再爬。于是就跟着她跨沟，爬坡，穿过巷子进了她那个方方正正、齐齐整整的院子，坐在她家的炕上吃了几个野菜包子，喝了碗拿大铝盆盛着的棒子糁粥，她老公还专门炒了盘自家用卤水点的豆腐待客。

然后就往天梯去了，绕过一道道的山谷，穿过一片片的玉米田，往山的深处走，冲着山尖上那抬眼就能望见的长城楼子一直往前。林子越走越密，路越走越窄，但一直不是很险，走走停停地看景，累着就找块路边的石头坐下，看一看周围那满地的野花。

当终于站到了那残破的长城上时，感觉就只是特别特别地想大喊一声，山间很静，四外是高高低低的山头，山上是起起伏伏的长城，有的只可远望，有的勉强可登，进到荒草没膝，墙面裂出了大缝的烽火台里，从券洞望出去，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情。

我遗憾，我还是没有学会写景，也还是写不全此时的心情。

可我到过天梯了，我从西栅子村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找到了长城。天梯下端那坍塌得只剩下了一米多宽的一段，临着的就是万丈深渊，这种感觉可以称得上是刻骨铭心。

我想有朝一日我可能还是得去箭扣，去北京结，去正北楼、九眼楼看看，还要去找鹰飞倒仰和牛犄角边，就为这些个太让我动心的地名。